染坊新送来的茜草根在墙角堆成小山,暗香浮动中,她恍惚看见母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,血沫染红的唇角翕动着"藏好禁步"。
"小姐!"翠儿咋咋呼呼撞开木门,怀里抱着个雕牡丹纹的漆盒,"奇了怪了!
方才开门就见这盒子摆在石阶上,里头装着..."她掀开盖子的瞬间,乔伊伊腕间的禁步突然发出清越鸣响。
层层锦缎下埋着二十锭马蹄金,每锭底下都压着张洒金笺。
乔伊伊指尖抚过熟悉的铁画银钩——是缪孤城摹过她诗集的字体,每张笺上都只画着不同姿态的兔子,或扑蝶或捣药,惟妙惟肖地还原了他们初遇那盏兔儿灯的纹样。
"啪"地合上漆盒,乔伊伊转身推开临街的支摘窗。
暮春的风裹着柳絮扑进来,卷走了案头几张订货单子。
她望着斜对面茶楼晃动的珠帘,隐约可见玄色衣角掠过二楼雅座——那人佩剑的吞口兽在夕照下泛着血玉般的光泽,剑穗却系着与她禁步同色的青金石。
瓦当上栖着的麻雀忽然惊飞,乔伊伊低头凝视自己投在染缸中的倒影。
水面浮萍不知何时聚成旋涡状,井水泛起的翡翠色波光里,她看见母亲留下的禁步裂纹中渗出幽蓝微光,仿佛有藤蔓要从玉珏里破茧而出。
乔伊伊指尖抚过染血的孔雀蓝丝线,井水里倒映的翡翠色光晕忽然扭曲成旋涡。
白玉兰簌簌抖落的花瓣扑在账册上,将那个"扩"字染得香气四溢。
"劳烦各位娘子把绣样铺在青石板上。"她拢住被夜风吹散的碎发,腕间禁步叮咚作响。
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时,绣坊四周的爬山虎突然疯长,藤蔓在黛瓦间织成碧色穹顶。
翠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夜来香在石缝里绽放,淡黄花蕊吐出萤火虫似的光点。
正要进门的布商娘子们齐齐顿住脚步,有位穿丁香色比甲的妇人忽然红了眼眶:"这香气...竟像极了儿时娘亲熏被褥的百花香!"
乔伊伊扶着绣架微微喘息,腹中胎儿突然翻了个跟头。
她看到青苔顺着墙根爬上货架,在云锦缎面上洇出山水暗纹。
当周绣女那只波斯猫溜进来时,廊下的文竹突然暴涨三尺,翠色竹叶将猫儿温柔地推了出去。
"东家,我要二十匹这种会变色的料子!"胭脂铺老板娘攥着月华锦不撒手,"方才在灯下分明是雨过天青色,这会儿对着月光又成了孔雀蓝!"
子时的更鼓声传来时,乔伊伊的指尖已经冻得发青。
她借着添茶的功夫触碰窗台上的多肉,胖乎乎的叶片立刻蜷起来蹭她手背。
突然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,她转身时险些撞翻青瓷瓶——缪孤城不知何时混在客商里,玄色劲装上沾着夜露,正用剑柄帮她压住快要滑落的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