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角琉璃飞角折射着喜烛微光,柳含烟盯着铜镜里珠翠满头的倒影。
金丝绣鸾的盖头压在鬓间,玛瑙流苏随着她研墨的动作簌簌作响,此刻本该吟诵却扇诗的时辰,她却攥着狼毫笔在婚书背面列算码头收支。
“小姐!“陪嫁丫鬟春杏捧着合卺酒撞进门,琉璃盏在红绸案上颤出碎光,“沈家的花轿要到了!“
墨汁在“码头租赁“四字上晕开黑斑。
柳含烟冷笑扯断腕间红绳,算盘珠噼里啪啦滚过妆台,三十二颗乌木珠精准排成“凶“字卦象。
门扉突然被夜风吹开,卷进几片沾着酒气的槐花瓣。
“娘子——“拖长的尾音裹着桂花酿的甜腻,自大门口就开始吆喝着。
春杏给柳含烟披上盖头,扶着她出门,一把龙凤呈祥的婚扇挡在面前。
沈砚舟着的喜服金线绣的浪涛纹浸着日光,璞头上攒着几多娇俏的大红花,倒像是特意抢了新娘妆奁。
他那双勾人的丹凤眼在酡红面颊上勾出潋滟水光,“娘子今日真好看。”
茜红织金盖头被风掀起半寸,柳含烟反手将鎏金扇骨拍在沈砚舟腕间。
扇坠扫过之处,他手背立时浮起三道红痕。
“沈公子这双招子还能穿透三寸织金缎不成?“她指尖捻着扇柄处雕成算珠模样的蓝田玉坠,弯腰钻进轿辇。
沈砚舟翻身上马,春风得意的笑着不值钱,明明走的两三道街道的路,硬是被沈砚舟逛了七八条,沈砚舟还觉这得把全汴京逛个遍,好叫人知道,他沈砚舟娶了柳含烟。
直到喜婆捧着漏刻追出半条街,累得髻上绢牡丹都蔫了半边。
催促沈砚舟不要误了吉时,才拐回去,去往沈府。
沈家不愧是大户人家,拜完各种仪式,要了柳含烟半条命。
比翼鸟纹的窗纱被夜风掀起,走三步跌一脚的脚步,柳含烟瞬间警觉,捏紧了秀服。
“柳娘,柳娘。“沈小公子一路往卧房走,一路喊着柳含烟,腰间蹀躞带七零八落拴着红绸挂着玉环佩--丁零当啷,沈砚舟停在她面前,柳含烟盯着他秀金的红鞋子。
绛纱灯影里,沈砚舟指尖勾住盖头金线穗子猛掀,错金博山炉腾起的沉香雾被惊散。
柳含烟圆目杏眼扫过金箔钿花,恰似工笔描就的春山含翠,眸光流转间带着未褪的讥诮,倒比案头那枝并蒂西府海棠更堪折。
金累丝嵌红宝的百花冠压着鸦青鬓角,颤巍巍垂落的东珠流苏正巧吻上她眉间花钿,倒把三春桃色都比作俗艳。
喜烛爆出个灯花,鎏金烛泪溅在合卺酒盏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