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岐中军某伍长左肩胛被青铜戈啄穿,锁骨断茬刺破锁子甲,仍以断臂夹住敌戟,右臂挥剑捅入敌兵咽喉。

    如此惨象,就是修真者看了都心惊,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。

    大军如同收割机一般收割着生命,从上午杀到傍晚,两军又极为默契的,如海潮一般退去。

    末时,战场上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肉沼泽。

    落日卡在断戟锋刃上,把云层烫出铜钱大小的焦洞。

    寒鸦的翅影在尸堆上空织成黑网,它们敛翅俯冲时,尾羽划出的弧线像极了白天时掠过战场流矢的轨迹。

    尸体还睁着眼,瞳孔里凝固着半轮残阳。

    哪吒发现,乌鸦啄食眼珠的“啵唧”声,与此前这少年捅穿敌腹的刀锋入肉声,竟是同种音调。

    西北角那杆残破的“殷”字王旗,正被十五只乌鸦轮番踩踏。

    旗面裹着具无头尸,颈腔里积满的凝血映着晚霞,竟让方圆三丈的冻土短暂回温。

    鸦群因此在此盘旋更久,直到月光将血泊镀成水银。

    哪吒立在尸山血海之中,身后大城里,姜子牙正同姬发一起,同军正官一起载录‘账册’。

    此战西岐死一千八百人,伤四千两百二十人,因鲁雄帐下有一支专斩骑兵马脚的队伍,战马折损一千两百匹,甲胄受损三千余具。

    斩首:八千七百三十三级。

    月色下,战场上又多了一批活人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西岐城里的民夫。

    哪吒以前也见过他们的面孔,只是此时往日他们脸上生动的嬉笑怒骂都已经不见,只剩下了恐惧,和久经恐惧之后的麻木。

    月光亮如白银。

    民夫持铁钩分拣尸骸,清理战场。

    某少年新兵被钩穿肋下拖行时,手中仍死死攥着块黍饼——谁也不知道两军乱战中,临死之际,这少年为什么手里拿了块饼。

    或许是他娘塞进行囊的,早被血水泡成了一个暗红泥团。

    敖玉在哪吒身旁落下,她细细寻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站着。素白襦裙竟比新雪更净,分明四处无比腥臭,可她周身仿佛有堵无形琉璃罩隔绝了人间污浊。

    最奇的是她眉心那点朱砂,非但不似凡俗胭脂,倒像从九重天外剜了颗星辰摁进去。当乌云试图吞月时,这朱砂便绽出毫光,逼得方圆百丈的怨气退成水墨画里的淡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