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话他都没说出来,转而顺着谢雪衡的问题开始联想仅有的几次去人间的经历,越想越是入神。
熙熙攘攘的市井,矮矮的小房子上升起的袅袅炊烟,母亲拉着孩子,妻子携着丈夫……这些画面,那么平凡,却那么真实。
凡人的一生很短暂,充斥了人间烟火中与柴米油盐,简简单单日出而作?,日落而息,七八十年,就已经是一辈子。不像修仙的岁月,千年百年,也只是弹指一瞬间。
可很多?人的千年百年,或许还不如那短短的七八十年。
段离音想着这些种种,说道,“做凡人,也挺好的。”
强大的力量,绵长的生命,伴随着的是增长的危险与烦恼。那些金戈铁马,那些你争我抢,那些你死我活,他其实早就已经腻了。
“在山下,我看到很多?平凡人的生活,有时候也会觉得,想去过那样的日子。”尤其是现在,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的时候。
“师兄你呢?”
谢雪衡没有回答。段离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让他不高兴的答案,紧张地低头把茶杯扣了又翻,终于忍不住再次抬头,却发现谢雪衡竟然一直在看着他,他抬头,恰好就撞进他的眼睛里。
他的心“砰”地一跳,心底的火花跳得像桌上被挑了又挑的灯花,他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紧张成这样。他小心地问,带着他也说不清楚的一点希冀,“师兄,你觉得那样好吗?”
谢雪衡轻轻笑了,浅茶色的眼底像铺着一层柔软的纱,又像万千梅花刹那在他眼底绽放。
他听到他说,“我也觉得很好。”
这一刻,仿佛有绵长的琴音奏起烟火中的高山流水,鸟语花香,微微的有些醉人。
熄灯睡觉的时候,依然是一人一床被子。但想到晚上师兄的种种异常,段离音莫名地有些不安。
万一师兄又趁他不注意偷偷跑去雪地里怎么办?他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去看谢雪衡,看到他竟然背对着他。墨黑的头发披散在瓷枕上,很有一种陌生的距离感。
段离音想到雪地里那个背影,那满满的带着防备的孤独。他抱着他时,他的身体冷得让他吃惊,冷得让他觉得,他一刻都不能放开他,不然,他就要被风雪抽去所?有的温度。
那时,他觉得师兄一定很需要他。现在,他看着他背对着他的背影,也强烈地觉得,师兄是很需要他的。
他应该做点什么。
小黑球举双爪赞成,撒花怂恿。段离音咬了咬牙,下定决心,掀开自己的被子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谢雪衡的被子,又在师兄反应过来前,伸手抱住了他。并且,还在他的流氓行为被发出疑问前理直气壮地说,“我们是师兄弟嘛,都睡一张床了,抱一抱又怎么了。”
以彼之道,还之彼身,再再还之彼身!
说完,他就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,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,打定主意就算谢雪衡叫他,他也不应。他就是肆无忌惮,知道他如果“睡了”,师兄就一定不会强行扒开他的手。
谢雪衡正看着自己掌心已经快要蔓延到手腕的红线,冷不丁一个小冰块钻到了他的被窝里,八爪鱼一样抱着他不放,头抵着他的背心,甩下一句话就飞快地就传出小小的打呼声,用蒙汗药入睡都未必有他这么快。
饶是他一向处事淡定,也怔了一怔。看着腰上多?出来一双手,蓦然地感到一股春水般的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