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镇南爽朗大笑,眼含慈爱:“蓁蓁出嫁以后,我这闲人无聊得很,叫他们都不许打扫落叶,让我扫来解闷。”
他年轻时追随当朝永明帝南征北战,立下赫赫战功,然而为救永明帝残了一腿,再也无法上战场。武将没了用武之地,久而久之,便成了有名的闲散侯爷。
往事不可追,叶镇南一把拉住女儿,边走边说:“听闻你夫君昨日归来,你不在家与他郎情妾意,回娘家做什么?”
叶蓁沉默片刻,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父亲交代清楚。
知晓情况,叶镇南怒发冲冠,蓦然拍桌,老檀木桌霎时碎成齑粉,“无耻徐家,真当定远侯府无人?”
就在众人以为叶镇南要冲去将军府为女儿出气时,他却冷静下来,沉眸望着叶蓁:“女儿,你想怎么做,父亲帮你。”
叶蓁为叶镇南斟了杯热茶,看着茶叶尖儿在水中舒展开,面色沉静:“请父亲入宫,为女儿求一道和离圣旨。”
“和离?”叶镇南先是一惊,随即转怒为笑,将茶大口饮尽:“好!不愧是我叶镇南的女儿,有魄力!”
放下茶杯,他话锋一转,眼底透出几分关切,小心询问:“蓁蓁,和离之后,你打算如何?”
叶蓁抿唇,眸色坚定:“北秦犯边,猛将战死,东夏正是用人之际。女儿在天山派学了一身武艺,如今正是施展的时机,如果父亲允许,女儿愿披甲上阵,为国守边。”
叶镇南默然。
叶蓁抬眸,触及父亲忧虑的目光,不由心头一软,但还是咬咬牙道:“想当年,叶家无论男女都会上战场,祖母战功煊赫,被封为老太君,叔伯母们也随各位叔伯一同为国捐躯,堂姐十七岁便杀敌无数……”
“可她被敌军俘虏,你未曾亲眼看见她死得有多惨。”叶镇南蓦地打断,深陷的眼窝满是沉痛,“你母亲为了救她中了敌人埋伏,战死沙场。父亲无能,谁也护不住,叶家现在,只余你我二人了。”
说到最后,眼眶微红,眸中尽是苍凉。
思及叶家惨痛过往,叶蓁眸子泛起泪花,却坚持道:“父亲让我嫁人,是想要保护女儿,这些我都懂,所以遵从您的意愿出嫁。可结果您也看到了,后宅女子只能依附男人,一旦所托非人,便终生不幸,您愿意看女儿困于苑囿么?”
叶镇南再次沉默。
叶蓁郑重跪在父亲身前,铿然有声:“人固有一死,于宅院之内蹉跎一生,只为着一个男子,还要时刻提防对方变心,这是何等窝囊!女儿宁愿面对刀枪箭雨,纵然马革裹尸,也是为了百姓河山,死得其所。何况,父亲难道不想为我母亲和叶家族人报仇雪恨吗?”
叶镇南手掌紧握成拳,眼底一片挣扎。
半晌,他阖了阖眼,像是突然放下胸中积石,叹道:“罢了。蓁蓁,父亲说不过你。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罢,倘若累了,随时可以回来,父亲永远是你的靠山。”
叶蓁欣然落泪,行稽首大礼:“女儿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,决不让父亲伤心。”
叶镇南抚了抚她的头,笑笑:“好,父亲相信你。”
随后沉声唤道:“来人,备车入宫。”
叶蓁望着父亲一瘸一拐的背影,心头流过酸软暖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