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安十二年五月二十日,程素年一行快马穿过桂中城东门的那一刻,不知千余年后的又一个五月二十,有暗藏杀气的人潜进李轻歌家老宅。
李轻歌也不知程素年连夜出县城的消息,早守门士兵一步,被告到了知州师爷陈康之那儿。更不知程素年出城后,有人立即暗中尾随,跟在他一行人马后。
无声的队伍训练有素,手上提的刀无鞘,森森青光映出天上残月。
同样的残月映照下,李轻歌从窗口翻出,小心落在屋后茂密的草丛中。
被踩断的枯枝发出细微的断裂声,李轻歌以尽量轻的动作阖上两扇镂空花窗,免得老旧的花窗发出咿呀声响。
才关妥,房门被人打开,电筒光束毫无忌惮扫过来。李轻歌倏地矮下身,没着急走,先靠在窗下的墙上,听房里的动静。
两束光在房里照来照去,扫过镂空花窗后蒙着灰的毛玻璃。有一个嘶哑的声喉被压得极低,近乎只有一个气音:
“奇怪,人呢?”
另有一个人没有他这般忌惮低声,声线更年轻一些,也是困惑,“信息不会是错的吧?李轻歌会不会不住这儿?”
听到自己的全名,李轻歌的心紧了一紧,也确定了这两个北方口音的男子,确实是冲她李轻歌而来。
李轻歌更蹲低了身子,想穿过茂密草丛,往山脚麻叔家去,又听到那嘶哑的说:
“不可能,老麻说她就住在这个房间。”
李轻歌瞳孔蓦地一颤。
老麻?麻叔?
他和这两人是一伙儿的?
李轻歌在原地愣了一瞬,脑海中浮现麻叔那双倒三角的眼睛,那双眼里一直是狠戾的精光。
她少有相由心生的想法,毕竟以往经历中,面露凶相的也曾舍身为己救溺水孩童,面慈心善的也会以违法手段骗取孤寡不多的财物。
在短短的瞬间,李轻歌心里纷纷乱乱,想这或许不是她李家老宅,远在美利坚的堂叔记错了,这其实是请她李轻歌入瓮的计谋,一个表演的场地。
又想或许这真是她家老宅,只是山脚原本是无人居住的,麻叔鸠占鹊巢,只为和今夜这两人里应外合。
可是先前这么多天,明明有这么多机会可以下手。甚至在她半身不遂那几天,麻嫂更是贴心贴身照顾的。怎么等到了现在,还交给了别的人?
李轻歌想不明白,但回神也不过在转瞬间,自然是心里也清楚逃命要紧。
悄声往另一个方向匍匐爬去,等经过半人高的草丛,再钻进成片的荔枝林后,李轻歌再顾不得许多,站直了撒丫狂奔。
下旬的月被天狗吞吃一半,借着有限的月光,李轻歌深一脚浅一脚在近乎全暗的崎岖山路上奔跑。山脚是万万不能去的,恐怕麻叔就在山脚,那无异于自投罗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