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素年反而松了口气。
他今日听他说回京复命,还以为是……那人派来的。
这三年来,在当年党争中为六皇子站位的,都明里暗里地被层层处理干净。
程素年两月前还在为科举复兴忙碌,圣旨却突然降下,封他为钦命使,代巡西南,督大奸佞、除弊清腐,查清桂陇官场勾结的案情。
而在此之前,这南巡的旨意居然无半点风声!
程素年全无准备,那时就曾疑心,这或许是将他远调京城的借口,肃清余党的刀,在三年后还是要高举到他头上。
什么“素年有大才,堪大用”,只是新皇初上位式微,借他安抚六皇子余党罢了。
羽翼丰满至足以抗衡旧臣后,自然再用不上他。
但如今……
他确实不曾想过,这人杀他,是为丰山营的旧仇。
程素年闭了闭眼,叹出的气叫案上烛火晃动了两下。
“除了你,丰山营可还剩下谁?又是谁叫你来的?”
那汉子眯了眯眼,避而不答,看向程素年倒扣在桌上的铜镜,死死盯住了。
“他们都说你是妖怪生的儿子,程素年。”
那汉子狠戾盯着那块铜镜。
“它吞了我的斩马刀,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。你猜我要是将这事说出去,你还有多长的命好活?”
当今皇上迷信鬼神事,朝野上下渐渐有寻仙问神的趋势。相较那些故弄玄虚的传说,程素年这面铜镜可是真真切切地显露异样了的。
程素年置若罔闻,反而问他:“在路上你有机会下手,但你并没有,进了桂中城才动,是谁指使你嫁祸给桂陇的人,是么?”
参桂陇州贪腐的那本秘奏,是有人特意直接呈到当今圣上的案头的。
秘奏痛陈自州府知州至县衙文书,从上至下,盘根错节,贪腐之风盛行,苛捐杂税沉重,百姓苦不堪言,更极大伤了上贡缴纳的国本。
圣上因此大怒,桂陇多的是不想让程素年活着查清的人。不管是谁想要他的命,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。杀了他,嫁祸给桂陇州便可。
程素年长指在案上轻巧,半晌,落下一句:
“你是丰山营的故人,我今日可放你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