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知云心想，到底是什么样的妻子才能配得上他的哥哥。
厨房里的香气飘出来，牵着江知云的鼻子走。他驻足在玻璃移门前，看哥哥挽着衬衫，系着围裙给胡萝卜片改花刀，三两下刻出一碗漂亮的橙色小花，倒进翻腾着排骨汤的炖锅中。
江知云没怎么吃晚饭，被鲜味勾得肚子叫起来。门被移开，手里被塞进一小盘苹果，每一块都被程舟切成兔子的形状。
他端着盘子坐到沙发上，慢吞吞嚼着苹果，把两只兔耳朵留到最后吃。
他被哥哥养得很好。
哥哥一直把他当小孩。
江知云刚到程家时是个瘦小多病的孩子，但大家都惊讶他从不哭。发烧时他苍白漂亮的小脸烧得通红滚烫，嘴唇干裂得渗出血，咳嗽到无法说话，堪堪发出可怜的气声。只有那双眼睛，从未成为病痛和眼泪的载体，盈盈地对每个人表达温顺的笑意。
程舟毫无表情地和生病的小孩对视，冷淡地吩咐下人准备些吃食。佣人们面面相觑，还是王妈最先开了口。少爷，江小少爷性子实在是乖巧，却唯独闹着不肯吃饭啊。
“怎么，”当时的程舟很没耐心地笑了笑，指着床上缩成一团钻在被子里，呼吸急促的小孩，“他不吃你们就不会绑住他，撑开他的喉咙灌吗？”
王妈面露难色，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，打心底为那小江少爷担忧，却也怕真搅了自家少爷的兴，刚组织好措辞想开口，却被程舟挥挥手示意都退下。
房间的灯熄灭了，佣人也都离开。黑暗和寂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一场残忍的遗弃，但对小小的江知云来说，那不亚于一场安心的馈赠，为他破碎的眼泪送来滋长的，用于发泄的温床。
他乖巧但坚硬的外壳只在自己孤身一人时裂开一道缝隙。他吸吸鼻子，小声地啜泣起来，听起来像一只孤苦伶仃，无家可归的小动物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程舟坐在床尾边的椅子上哼笑一声，中断了那颇为可怜的呜咽声。
“这不是会哭吗，江知云。听他们那样说，还以为你真不会哭呢。“
他对他的恶劣从来都是不加掩饰，不加润色。孩子的心却能烂漫地消解那恶劣，用肮脏的泥巴捏出一枝头温暖的绿芽。小孩窸窸窣窣，在一片黑暗中从被窝里钻到床尾，发烫的两只小手去牵程舟的手，他把脸颊贴在程舟的手背上，湿漉漉的，灼热的泪水先是淌过他的手背，随后落在床单上，一点点濡湿，浸出一条窄窄的江来。江知云几乎哭得没有声音。
小孩的声音很轻：哥哥，不要讨厌我，好吗?
程舟没有收回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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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知云爱吃哥哥亲自下厨做的菜。
玉米排骨汤炖的透亮鲜美，江知云爱吃水果玉米，不爱吃糯玉米，爱吃带软骨带油脂的排骨肉，不爱吃干柴的瘦肉，程舟烧的，夹到他碗里的便都是他喜欢的，汤也是哥哥亲自晾凉了确认好温度再给他喝。
江知云喝下两大碗，满足地咂咂嘴，放下碗，见程舟碗里的还没动，催促到：哥，喝呀！冷了就不好喝啦。程舟笑着拿手指点他的脑袋：你还管起我来了？
江知云飞快吐了下舌头就跑走了，“我哪敢管您啊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