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对苦命鸳鸯交颈相拥,不约而同落下泪来。
这时回过神来的仇阿林捂着流血的眼角举刀便要刺,阿成又是疾步上前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。仇阿林摔得不轻,倒在地上胸口发出风箱抽拉一样的浑浊声音,而后“呃”得一声吐出一口夹杂着鲜血的浓痰。
不知何故,原本抱着小玉仙瑟瑟发抖的刘承业忽然暴起,抓起一旁翻倒的矮几就用尽全力狠狠地朝他头顶砸去,一声锐响后仇阿林的眼眶和右耳缓缓地流出了鲜血,眼珠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小玉仙,已然没了声气。
他被刘承业砸死了。
杀了人的刘承业愣在当场,手里的矮几半晌后砰得脱手落地。他双膝一软,小玉仙连忙来扶他。他呆呆地望着小玉仙,几次张口但说不出话来。
虞西敏走到仇阿林身前,绕过他身侧细细的血痕,弯腰从他兜里抽出那张折好的借据,翻开来扫了一眼,而后转头对呆怔的刘承业道:“你家的信印还在吗?”
刘承业祖籍绍兴上虞,祖父是湖州丝商之首,伯父是华商纱厂联合会会长,家资巨万号南浔首富。刘家在各地都有钱庄银行,通兑家族内部的金券,以各人的信印为凭。刘承业所持的是“嘉业”信,刻的字还是逊帝溥仪提给他父亲的,凭此信纵无金券也可临时提取数万银元。
仇阿林早就通过小玉仙套出了这信印的作用。前两日他在赌台一把梭掉,险些被人砍下手指,百般求情后仓皇出逃,威逼小玉仙约来刘承业,绑了他夺了印。正要去刘家名下的通光银行提钱时忽然想到此计太过招摇实在不妥,于是干脆再回去折磨拷问,把刘承业几个储蓄账户问来,一一前去小额提取。银行柜台并未留意这小额变动,叫他一日内累计取了一万多银元,立马去还了赌债。旧债刚去新债又来,又赌光的他白日里故技重施,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,决心要狠狠榨刘承业一笔后远走高飞。
刘承业外出两日不归,老管家心知他又是去与小玉仙私会,愁苦之际只能求告虞西敏。虞西敏与刘家有亲,又是刘承业长兄刘光吾的同窗兼挚友。刘光吾忙着在湖州筹办新的工厂,无奈之下将这个弟弟托给了好友照看。虞西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,夜半出门赶到了惟福里。未成想先遇到隐藏杀机的陌生人,后遇到了刘承业错手杀人的棘手事。
他问起信印,刘承业不敢回头看仇阿林的尸身,只伸手向后指了指。
“他把印放哪里了?”虞西敏转而问小玉仙。
小玉仙也在瑟瑟发抖,只知一味摇头。
“他求财的要紧东西,只会藏身上。”虞西敏指了指小玉仙,“你过去看看,把印找出来。”
吩咐完小玉仙,他又对阿成道:“到两邻察看,再不许任何人走出这巷子。”
最后他扯着刘承业坐下,缓缓道:“招致今日祸事,是你不听光吾教导任性妄为的结果。明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南浔,你自去找兄长负荆请罪。至于最要紧的这件事说与不说,全凭你。”
刘承业低垂着头一言不发,虞西敏也就不再理会。他眼神掠过四周,看到刘承业戴的领巾还被悬在门口的衣钩上,于是走过去取了,慢条斯理地重新系回刘承业颈上,将后颈那道乌青的掐痕盖好。
刘承业猛地激灵了一下,似乎稍稍回过神来,抬头望向虞西敏道:“不会有事吗?”
虞西敏看他脸上打了调色盘一样的青紫红肿一片,忽然笑了笑,而后敛了笑意道:“不会有事,你安心回去。至于你兄长会怎么待你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在他们说话间,阿成面色凝重地回来了,并失意虞西敏旁边有异。
虞西敏倒也不急,转头问小玉仙:“找到了吗?”
小玉仙这才转过身来,颤巍巍地抬起手臂呈上一个锦缎荷包。
虞西敏接过荷包拉开抽绳看到了那枚印,抬眼对刘承业道:“他拿这东西到底做了什么,我之后会帮你查清楚处理好的。”
刘承业连忙点头:“全权交给虞大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