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却不知,这是韩奕与郭威事先商定好的结果。韩奕需要一支足够可靠的精悍兵马供他驱使,但这支兵马又不能跟随韩奕赴任,以免打草惊蛇。所以郭威找了个借口,让镇北军与铁骑军暂驻河中,一旦需要,随时可以西渡黄河,直抵横山。
郭威似乎很享受被大臣们齐声称赞的效果,又问道:
“今日还有何事奏来?”
“陛下,臣有一事要奏。”说话的是宰相范质。
“范卿有何事要奏?”
“启禀陛下,眼下又到秋冬农闲之时,考虑到黄河连年泛滥,下游数百里长堤长久未修,臣奏请陛下召集民壮,利用农闲之时,重修河道,治理河患。”范质奏道。
“嗯,黄河是个大难题,历年祸害沿岸黎民百姓甚剧,范卿此奏甚为重要,耽搁不得。哪位大臣愿替朕主持此事?”
郭威对这件事感到头疼,他在牙床上挪了挪臀部,微伸着头往下观望。大殿中一时无声,大臣们各怀鬼胎,竟无人敢看郭威。就连提出此议的范质,也自觉地保持沉默。
范质决不是平庸宰相,但治理黄河最难的是从根本上永绝水患,那千里黄河实在桀骜难驯,今年修了,谁也不敢保证明年黄河一定太平无事。万一明年要是再出现河水泛滥的情形,只能是谁修的谁去担责,要是连汴梁都淹了,那就后果难料了。
韩奕倒是一个恰当人选,因为他对整修河道有某种特殊的嗜好,如今汴河漕运已经蔚然一新,逐渐发挥了它巨大的作用。不过因为庆州之命,韩奕是去不了的,倒是无事一身轻:
“陛下,臣以为黄河乃是国朝命脉,关系到社稷安危与长治久安。近代连年战祸,黄河无人治理,又屡遭人为毁堤,梁唐夹河大战即是明证,河患肆虐上下南北,祸害之广,古代罕有。”
“废话!”郭威不悦道,“你说些管用的!”
“臣修汴河漕运时,曾遍阅古籍,发现自古黄河治理就是一个难题,古代先贤有分流说,有改道说,也有滞洪蓄洪等等方略。臣以为,这些方略都有不足,历代先贤恰恰忘了黄河水性,河水浑浊,挟带巨量泥沙自是它最重要的特性,往往水患来时,治理也往往是加高河堤,堵塞决口,致使上游河水挟带泥沙淤积下游,最导致河床悬高,如此恶性循环,愈加难治。”
“说重点!”郭威加重了语气。
“要想根治黄河水患,无异于痴人说梦,否则无人敢去治河。所以臣以为,国朝应从最大限度减少水患着手,治水就是治沙,臣总结先人治法,因应如今地形水势,应当采用‘筑堤束水,以水攻沙’之法。如果下游泥沙不致于淤积,那河水就可通畅入海。以上仅是臣之浅见!”
韩奕的话,让大臣们有拨云见日之感。郭威喜道:
“卿还有何高论?”
“陛下若想治河,其一须设一专门治河都监,给予此监权力;其次沿河官吏考绩,须有治河护堤一项。最后,陛下还须特命一朝廷重臣主持此事,臣以为王相公最合适,王相公德高望重,国家柱石,朝野俱服,有他担当此任,此事必成。”韩奕不动声色地说道。
“北海侯此议甚好!”
“王相公担当此等重任,众望所归啊!”
“臣等共推王相公提举河务!”
群臣们暗自松了一口气,就连高坐在牙床上的郭威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。
王峻本就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之辈,有魄力与铁腕,做事果断,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范质还是李毂等人都比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