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旧的书案上,放着一只砚,那是父亲生平最爱的青州红丝砚,也是家中最值钱的物件。睹物思人,韩奕在摊开的纸上泼墨:
巍峨白色山岭下,大雪压在几间破落的茅草屋上,一个峨冠博带的老者踏雪寻梅,几株腊梅曲曲折折,伸向屋檐下,点点嫩蕊冰清玉洁,浮动着暗香。
韩奕全神贯注,一挥而就,并无一丝拖沓,他这是用心绘就而成。一幅水墨画倾注了他最真挚的情感。
屋外的风雪刮得更紧了……
大雪时断时续下了好几日,天才放晴。
莽野里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。空旷的雪原里,几乎是一个静止的世界。
这个寒冷的冬天里,青州又冻死了不少人,更何况这两年中原连续旱灾、蝗灾,又连番大战,雪上加灾。就连野兽为了生计,也不得不走出藏匿之地,出来觅食,在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足迹。猎人为了生计,宁可离开温暖的家,冒着严寒追踪野兽。
当然也有一些肥马轻裘前呼后拥的达官贵人出来行猎,他们不是为了生计,不是为了获取食物与皮毛,仅仅是将行猎这当成一大乐趣。大雪地里,两队人马交错前行,追逐着一只仓惶奔逃的獐子。
那獐子左突右奔,奈何甩不开身后的追捕者,地上又是深及三尺的雪原。领头两位同时各自射出一支箭,一左一右正中那逃无可逃獐子的左右两肋,獐子悲呜地当场栽倒在地。他们正是暂时驻在青州城的大将李守贞与符彦卿,一个时辰时间之内,他们二人已经收获不少。
“李兄的箭法,还是如此精准!英雄不减当年!”符彦卿轻抚胡须,恭维道。
李守贞撇了撇嘴,笑道:“符兄的箭法也不赖!就是契丹人听到符兄的大名,也只有望风而逃!”
李守贞早年即事高祖石敬瑭,曾立下汗马功劳,今年又先败契丹,后又讨平青州杨光远,可谓是春风得意。不过,符彦卿的家世及战功也不容小觑,更何况皇帝石重贵幼时喜欢跟符彦卿狎玩,是皇帝眼中的心腹之一。这二人相互之间友善,这次青州杨光远之乱,他们二人又是并肩作战,情谊更是深厚了一层。
“那逆贼杨光远,李兄将如何处置?”符彦卿突然问道。
“杨逆蒙先帝及今上看重,授其王爵,何等的荣耀富贵?不料其包藏祸心,阴结契丹,侵我大晋,罪不容赦!”李守贞咬牙道。
“可陛下好像对杨逆有宽大之意?其长子承勋被授汝州防御史,次子承信、三子承祚分别被授左右羽林将军。”符彦卿道。
“哼!”李守贞将弓放在腰畔,冷哼道,“朝中群臣皆言杨逆可杀,陛下虽有宽大之意,然李某昨日已得陛下旨意,令李某便宜行事。”
符彦卿听他意思,那杨光远这次只有被处死的下场,他心知李守贞跟杨光远早有私仇,这次是公报私仇,况且李守贞早就将杨氏的巨万家财与近百姬妾收入囊中,绝不容杨光远活着向自己报仇。
李守贞伸手从军士手中接过酒袋,递到符彦卿面前道:“符兄请饮此酒!”
符彦卿摇头笑道:“符某性不饮酒,李兄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“哈哈!”李守贞豪气地牛饮了一口酒,用手背擦了擦嘴,“符兄将家子出身,沙场豪杰,又贵为大将,将来要封王的,却不喜饮酒。这真令人费解。”
“李兄说笑了,符某不善饮酒,稍饮几口便要醉了,会误了大事。”符彦卿道。
李守贞并不介意,略停了一下,又道:“听闻符兄长女正是及笄之年,生的端庄贤淑。我儿崇训虚长两岁,尚未与别人女儿有媒妁之约,不如贵我两家结成亲家?符兄莫要怪我高攀了啊!”
李守贞骑在马背上,前倾着上半身,似乎很是期待符彦卿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。符彦卿心想李守贞位高权重,掌管禁军,又深受陛下看重,与他结成姻亲,既是门当户对,又能巩固私谊,将来万一有需要,也好互为支援。符彦卿遂满口答应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