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代好之后，两人并肩走下飞船。宋星海刚离开门就看到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站在飞船悬梯旁，那人脚边还蹲着只灰不溜秋的狼。
许是嗅见久违的气息，灰狼反应激动地摇头晃脑原地跺脚，恨不得离开扑到宋星海怀里撒娇，被小宋身边的冷慈恶狠狠瞪了一眼，便夹着尾巴悻悻躲在初号机身后偷偷打量。
“嗨，好久不见。”宋星海朝初号机打招呼，沉默的机器人只是举着头望着他，蓝色眼灯闪烁。冷慈抱臂，冷哼一声。
“行，给你五分钟。一会儿小宋还得和我去见弥赫呢。”冷慈看这小子闪闪烁烁的眼神，就知道他肚子里的芯片在运行个什么，总之因为备用机的事，初号机生气也气过了，脾气也闹了，倒是工作没耽误，奖励一下也无妨。
“五分钟也太短了吧。”初号机说着，眼眶中蓝色晕出点水花。
“lenz……”宋星海拉了拉男人手指，安抚地笑了笑，贴在他耳边低声说，“看把孩子都惹哭了。你先回家，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“小伎俩。”冷慈也不悦地蹙了蹙眉头，抱了一下小宋，路过初号机时把脸拉老长，“那就十分钟。另外私自改造眼球增添泪腺的事，必须领罚。罚你今晚去农场挖土豆，挖完五百斤才能回实验室休息。”
“哦。”初号机难得没有顶嘴，也没有讨价还价。冷慈说完，坐上悬浮车离开，留下欢呼雀跃的傻狗和瞬间精神的初号机。
“欢迎回来。”宋星海刚把手伸过去，初号机便熟练地低下头，被他揉了揉脑袋，又瞧着小宋蹲下身，用同样手法和谄媚摇尾巴往他怀里扑的傻狗。
“嗯。”宋星海站起身，任由傻狗在自己脚边嗅来嗅去，傻狗帮把后腿抬起来，初号机便伸脚把他推开，可那条傻狗不依不饶，任性了要在宋星海脚上尿尿，憋了半天没有一滴，把小宋逗得笑出声来。
“它之前尿在猫身上，被打了一顿，我就没给它加水了。”初号机无法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，这只和他数据连接的狼仿佛是他的替身。
宋星海安静听初号机说着，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，好像有东西空了，远了，但远远眺望，它还在。
初号机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，但小宋总觉得他和自己生疏了些。之前初号机总是没臊没皮过度亲近他，可现在，他仿佛又升级了情感，懂得距离了。
宋星海为他的成长感到高兴，但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惆怅。身为机器人却将本属于人类的感情萌发壮大，他真不知道，如果有一天初号机完全懂得人性的酸甜苦辣，经历像他一样的大喜大悲，回不回后悔，增进如此急不可耐追求变成人类的荒诞决定。
冷慈只答应十分钟，但宋星海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罢了。一人一机坐在长椅上，鼻翼充斥着蔷薇芳香。初号机显得有些苦恼。
他找不到人说话，人类不屑于聆听一台机器的胡言乱语，其他机器人也无法理解他的烦忧。冷慈虽然脸很臭，但有问必答，但冷慈太忙，他不是个适合倾吐的对象。
“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？”宋星海看不到初号机的表情，却能从他的举止中瞧见一种忧郁，机器人会因为情绪生病，这是很离奇的事。
“我最近运行速度变慢了，工作的时候总会闪现出乱七八糟的画面。”初号机双手交叉，向唯一的朋友倾诉，“休眠的时候也会感觉记忆模块自动跳出来占用内存，我以为自己中病毒了……可他们说我身体很健康。”
“那你脑子里闪现出的画面都是什么？”宋星海温柔地说。
“很多，但大部分都是你还有lenz，还有好几次休眠，记忆里出现不正确的记忆内容——lenz嫌我太粘你，把我的内存格式化，备用机替代了我的位置，我每天都在实验室工作，你从我身边经过，我也认不出你。”说道这里，机器人又狠狠哆嗦着，眼眶泛着幽深的蓝色，“我再也感受不到情绪刺激，就像其他机器人一样，每日每夜地工作。”
“那是梦。”宋星海拍拍初号机后背，他是冷慈的心血，就像呕心沥血培育的孩子，自然也是他的孩子，有着一米九大块头，可在感情这方面完全就是几岁的小孩，“都是假的。”
“我知道人类会做梦。”初号机低下头，在小宋的安抚下好了些，“如果内存一直被占用，被lenz发现，他说不定真的会把我拆开来检查。”
“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宋星海不熟练地做着心理医生。